邓存乐拖着萧一乔把他送回了家。
萧一乔虽然一直声称自己没醉，可是脚步实在是虚浮。
“家里没人啊？”邓存乐承受着大半部分的萧一乔的重量按了半晌门铃。
这时萧一乔才如梦初醒一般从口袋中掏出钥匙，熟练的开门，开灯。
“有热水吗？我去给你倒。”邓存乐环视了一周，在角落里发现了饮水机。
他和萧一乔认识这么多年，却只来过他们家两回。
萧一乔不常在家。他要么是在补习班，要么是在学校，偶尔会被邓存乐叫出去吃饭逛街，他的生活三点一线。他的时间有计划的被学习和邓存乐不等量的分割。
“小乐。”萧一乔喝了口邓存乐刚递来的热水。
邓存乐才坐到沙发上，听到萧一乔叫自己，愣了一下。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萧一乔看着邓存乐，语气透着苍凉。
邓存乐从没见过这样的萧一乔，他第一次在萧一乔的眼中，看到了渴望。高高在上的，他的神明，在向他渴求着什么……
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萧一乔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我会一直在你身后。”邓存乐说。他想，这话一出，他们两个是不是就算……绑在一起了？
萧一乔满足的笑了，这是他这段时间来，最纯粹的笑容。
邓存乐跟着他笑，却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这样的萧一乔，他知道他会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只是陪着他，等他将内心积压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他们离婚了。”萧一乔将杯子放到茶几上，瘫在沙发里，他抬起的左手掌心朝外，无力的搭在鼻梁上，右眼恰到好处的用手背挡住，而左眼则不差分毫的掩藏在手腕下。
邓存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仿佛有人揪住了他心上的一块肉，随意的揉搓着，拧掐着。
深沉夜色下，大却空荡的房子里，那少年左手遮掩下的双眼流着泪。若你用心听，你能听见他拼尽全力压抑着的啜泣，和邓存乐咬住牙齿强行忍住的心疼。
“他把房子给了我。”萧一乔叹了一口气。“我爸，算仁至义尽了，没让我露宿街头。”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小乐，海南是不是很暖和啊？”萧一乔问他，可明明暑假的时候，邓存乐是那个唯一一个没去海南的人。
“嗯。”邓存乐知道，他不是在问一个问题。他又不是失了智，怎会不知道海南暖和？
“暖和就好。”萧一乔噙着泪喝了口热水。
小时候，他总是会在冬天用肚子给母亲暖热手脚。现在不用了，她去了暖和的地方。
他想，怪不得他们不太和睦的一家人暑假竟可以在海南待半个月之久，原来父母各自还带了伴侣。
“我听说，那个王阿姨还有个儿子。”他说，表情木讷，像读报纸。
邓存乐看着他，不知道他说这话的用意。
萧一乔看着邓存乐一脸的懵懂，笑出了声。小乐啊！他父母恩爱，从小被捧在手心里成长，怎会知道那句话里的心酸？
别人的母亲可以带着孩子再嫁给他的父亲，可他……他明明一切都是按照父母安排的来，为什么他就没人要呢？
……
寒假结束，一条消息像瘟疫一般在邓存乐和萧一乔的班级炸开。
“听说萧一乔他爸妈离婚了，真的假的啊？”一个女生环视了一圈，不见邓存乐和萧一乔便对她旁边的女生道。
“什么时候的事？”一个矮个子男生也凑上来。
“就刚放假的时候吧……”
“对对，我也听我妈说了。”
“好像是说，他爸妈都不愿意要他。”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不同的版本，所谓三人成虎，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邓存乐是从他姨家被他表哥段城送来的，所以这天他没有和萧一乔一起来，不过诡异的是，他前脚刚迈进教室，班级立刻就安静下来了。
他疑惑的转过头，并没在他身后发现班主任，遂不解道：“怎么了都？”
班级里的人一边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边又庆幸邓存乐没有听到他们方才的言论。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以邓存乐和萧一乔的关系，萧一乔的坏话被邓存乐听到的后果可是比被萧一乔本人听到严重百倍。
邓存乐将信将疑的回到座位，他刚落座，萧一乔就来了，精神状态很不好。
萧一乔看向窗外，突然觉得这些日复一日的景色好陌生。
他被困在一个封闭的黑白世界里，说事世界，倒不如说是个简简单单的盒子，有人在一桶一桶的往里泼着油漆。这儿一滩黑色，那儿一滩白色，毫无规律，偏他还是个强迫症患者。
他要被这样的世界淹没了，一滩黑油漆，一滩白油漆，从他的头顶，到他的脚底。
……
周四第一节课下课，邓存乐本想叫着萧一乔去厕所，可是萧一乔一下课便趴在桌子上，将头埋了进去。
邓存乐有些心疼的看了他一眼，蹑手蹑脚的出了教室的门。
厕所里，小便池人满为患，邓存乐刚准备出去等会儿，恰巧有一个隔间空了出来。
他不慌不忙的走进去，才尿了一半，便听得外面两个人的对话。
“我跟你说，我真是烦死萧一乔了，一副全世界都欠他的样子！草！”
“对啊！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我们要忍着他！”
“怪不得他爸妈都不要他！”
“他不就仗着邓存乐跟他玩儿的好吗？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迟早有一天我要揍他一顿！”他话音刚落，整个人便趴到了小便池里，正欲开口骂，一回头，只看到邓存乐恶魔似的居高临下看着他。而方才与他一起聊天的人则完全没有了刚刚的义愤填膺，甚至在看到邓存乐之后吓到失声。
然而他不说话装透明人也没用，下一刻，他也被踹了一脚，一屁股坐到了小便池里。
周围的人见这场面都蜂拥而出，恐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邓存乐的足下“冤魂”。
“草！老子忍你很久了！”那个先被踹到小便池的人狼狈的站定，便要和邓存乐打起来。
“邓存乐！你以为就你自己会打架吗？老子可是练了六年跆拳道！”后来被踹进小便池里的人也挣扎着站起来，二人便联合着和邓存乐过起招来。可是邓存乐这么多年混迹校园，打架斗殴所积攒的实践经验和跆拳道这种体育性项目的有章可循完全不同。
对面二人很快落了下风，他们一人从没打过架，一人总是不受控制的手下留情。
相比之下邓存乐就狠厉太多，他的拳脚毫无章法却一击必中，而且每一拳一脚都使出了全力。
如果说对面二人对他的拳脚相向是梨花带雨，那么他的攻击方式便是见缝插针。三拳两脚后，那两人便又一前一后被踹到了小便池里。
只听得“哇”一声，方才先被踹进去的人此时才分出心来好好的呕吐一番。
邓存乐抬起头，斜眼俯视他们，嘴角微扬，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他的嘴角挂着血，却笑的那样邪魅。
其实他的左腿已经使不上劲儿了，可是他还是硬撑着回了二楼的班级。
班里已经上课了，虽然是无聊的数学课，但大家都勉强撑着精神头在听着。接着，随着一阵不太好闻的厕所味儿，邓存乐遍体鳞伤的出现在教室门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萧一乔愣住了，认识邓存乐以来，他从未见过他受这么重的伤。
邓存乐对着他笑，一改一个人时的邪魅，那笑容渐渐变得幼稚——他现在是一个等待表扬的孩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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